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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隔世(婉兮)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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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细雨绵绵不绝。

京城朱府内,身穿丁香色绣莲纹缎面褙子,雪色马面裙的徐婉兮面色沉沉地从外书房中出来,不顾身后撑伞的丫鬟,兀自在雨中疾步而行,一路不作停留地回到了自己院中。

莲姑见得她身上淋得半湿,连忙上前替人更衣。

“秋日寒凉,夫人连伞都不肯撑,若是着了寒气可如何是好……无论如何,身子才是最紧要的——这话您不是还时常拿来叮嘱皇后娘娘吗”

至于夫人为何会这样气冲冲地回来,却什么都不说,根本是不必去问的。

十三年前,定国公府的嫡出二姑娘嫁与了当科状元朱希周为妻,世家小姐同江南才子的结亲,可谓是一时佳话。

可谁知嫁进朱府之后,这位江南才子待她家姑娘表面看似敬重有加,实则处处疏离冷漠,成亲不过一年,那个名叫佘鹭的丫鬟就成了府里最受宠爱的佘姨娘。

若只是寻常妾室姨娘,本也不值一提。

可那朱希周是将一腔深情全都给了对方,连分一丝都不肯分与她家姑娘,且不知因何,她有时在一旁瞧着,甚至觉得朱希周根本就是在刻意做给她家姑娘看,竟像是在故意拿软刀子去捅姑娘的心,屡屡激得姑娘失去理智。

也不知她家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这位昔日里受过定国公府恩惠的仁厚君子这般看不顺眼!

可偏偏这十余年下来,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累积着,无论是府中还是坊间,流传最多的却是她家姑娘善妒不肯容人的传言。

善妒吗

她家姑娘的性情确是一贯要强的,却向来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那位姓佘的姨娘是如何地表里不一,整座朱府里没人会比她和姑娘更加清楚。

想到这些年来吃下的暗亏,已年过四十的莲姑此时仍忍不住红了眼眶。

“给我揉揉手吧。”

徐婉兮更衣后已经冷静了下来,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里,朝着莲姑伸出了手去。

“夫人的手怎么了”

莲姑一边接过,一边连忙地问。

莫不是老爷还敢对夫人动手了

若果真如此,她第一个不答应!

哪怕国公爷如今病得厉害,万氏又是个靠不住的,可世子好歹还是她家姑娘的亲兄长——暗的他们没法儿说,可至少明面上,定国公府的嫡姑娘怎能这般由人欺侮!

“方才在书房里打了那贱人两巴掌,使得力气重了,手心儿现在还有些发麻呢。”

徐婉兮靠在椅中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她口中的“贱人”,便是佘鹭。

只是她自幼怕蛇,轻易不提那个字。

莲姑听得破涕为笑。

她家姑娘啊,向来是不吃亏的……

下一瞬,那笑意却愈发苦涩难言。

这种明面上的亏固然是没吃过的,然而真正戳心窝子的暗亏呢

那些外人轻易看不见的,才是最伤人的啊。

莲姑动作轻柔缓慢地替徐婉兮揉着手,哑着声音道:“姑娘受苦受累了……”

姑娘是她陪着长大的,过的最苦的便是嫁进朱府之后的日子了。

徐婉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打得我手都疼了,可是累得不轻呢。”

说话间,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

嗯,还是那般貌美夺目……根本不是那个平庸虚伪的货色能够相提并论的。

即便是因回来的路上掉了几滴眼泪,眼睛有些发红,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美——徐婉兮认真欣赏了一会儿,心情就不禁好了些。

这些年来,同她在这朱府里相依为命也就是这副美貌了,每每生气罢,照一照镜子,怒气总会消散些。

可也忍不住骂一句:也耐不过撞上了一个瞎了眼的。

她生来貌美,在他眼里却比不过那贱人的楚楚可怜。

她自幼喜欢插花,身为世家女少不得又写得一手好字,同蓁蓁学了取雪制香打发时间,在他那里竟统统成了装模作样——

可那贱人呢

随意绣点破花破草,又极老套地刺破了手指,还好死不活地叫他那双瞎眼给瞧见了,于是他又是心疼又是珍视。

那字写得难看至极,到了他那里偏偏又成了什么笨得可爱,不加掩饰——呵呵,她倒是想掩饰,有那本事吗!

徐婉兮现下想到这些,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恕她直言,一年两年写字难看无可厚非,学了这十来年还是那鬼样子,就是蠢得出奇了!

朱希周今日还要倒过来说她这个正室夫人冥顽不灵,不知改进——是要她改成佘鹭那模样那呕死人不偿命给她提鞋不配的蠢货也配叫她去学吗

她才不会改,她这样好的一个人,又为什么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去改

况且,她这些年下来也大致摸透了,朱希周不顺眼的根本就不是她身上的习惯,而是她这个人!

所以,任凭她如何改变,他都会想了法子处处挑剔。

蓁蓁说过——比起得不到旁人的喜欢,如今更怕的是得不到自己的喜欢,毕竟人大多数时候,要面对的都是自己啊。

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徐婉兮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蓁蓁的情况虽比她好些,却也只是比她好些而已。

她们这两颗小时雍坊明珠,在情路这上头,可谓是一个赛一个地不顺当。

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脸,徐婉兮不由暗忖一声: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上天总是公平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

徐婉兮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外,又看了看桌上倒好已久的茶水。

这杯茶,她本是给朱希周准备的。

他敢来,她就敢泼。

可他到底还是没敢来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冷着她,晾着她,是他一贯的作风罢了。

可他终究不还是不敢对她怎么样吗,她打了那惺惺作态的贱人,又当众砸了他最喜欢的砚台——

他始终还是顾忌定国公府和所谓名声气节的。

徐婉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无趣。

“伺候我歇下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开元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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