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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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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热闹的街道,周围一下子安静了。黑暗中,一排路灯伫立于街头,只剩下一盏红绿灯,在寒冷的夜空中闪烁着红光。

速见修平向前探了探身,吩咐出租车司机在红绿灯处左转。

附近的世田谷是所谓的新兴住宅区,超市和公寓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兴建的,修平所在的公寓也是三年前才建好的。

住宅区有高度限制,所以这里的公寓只有三层,修平住在二楼。公寓占地面积很大,相应的价格也很高,但是因为清静,而且距地铁站只有七分钟的路程,修平当时毫不犹豫就买下了。

车子左转之后,左前方那一栋镶着白色瓷砖的公寓便出现在眼前。

“就停在那里。”

修平吩咐司机停车,付了钱之后走出车门,抬头仰望着夜空。

公寓对面的榉树上空,一轮明月已接近圆满。

刚才收音机上说,今年冬天最大的寒流将至,月亮也因此显得越发清冷。

修平缩着脖子,看着公寓的入口,叹了口气。

每次他和其他女人幽会完回到家,内疚感便会油然而生。

要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等在家里的妻子呢?

虽然只要按了门铃,妻子就会从里面为他开门,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修平会自己拿钥匙开门。

以前他会说一句“我回来了”,现在则多是从妻子身边无言地擦身而过。

这种时候,因为家里只有修平和妻子两个人,所以颇有些尴尬。独生女弘美在湘南那所有名的女子高中寄宿,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如果孩子在的话,可以跟孩子说说话掩饰一下,但是如果只有夫妻两个人便无法逃避了。

为了掩饰内疚,他会尽快走到里屋换衣服,然后回到客厅读晚报,打开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之后,他多少有种获救的感觉。

也许妻子房子早已看穿了修平的这些古怪。

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固定模式。

不过房子到现在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对他抱怨过。

虽然她有时会说上一句“不要太勉强自己的身体哦”或者“今天领带很鲜艳嘛”之类的话,但那绝不是在揶揄他的花心。

修平时常偷偷看着妻子的脸猜想:她究竟是察觉到了,还是完全不知道呢?

若是单看表面态度的话,完全没有已经察觉到什么的迹象。

若是已经察觉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话,那她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也许房子本来就很宽容,所以即使她察觉了一点点,也从不干涉修平。自结婚至今,除了带孩子的那五年时间,她一直从事自由记者的工作,也许这也是她无法紧盯丈夫的缘故之一吧。

虽说不是刻意利用这个可乘之机,修平还是从一年前开始和冈部叶子交往了。叶子比房子小六岁,现在三十二了,结了婚却还没有孩子。

修平在麦町的共济医院做整形外科主任,是在两年前医院举办健康管理讲习会时认识叶子的。叶子在赤坂某个旅馆的健康中心工作,为了对会员进行健康管理和指导,出席了那次讲习会。

从那以后,修平就经常出现在健康中心,两个人日渐亲密,一年前发生了关系。

叶子的名片上印着“饮食协调师”的字样,而她也确实身材玲珑富有朝气。听说她的丈夫在石油公司工作,不过单从她的外表来看,说她是单身也不足为怪。

健康中心的会员是一流企业的社长或者董事,叶子工作起来很干练,为人处事也很精明。

今天与叶子见面,早在三天前就决定好了。

所以修平今早出门时提前跟妻子讲了一声,说今天会晚点回家。

那时房子正站在门口,问道:“那晚饭就不回来吃了吧?”

“和厂商一起吃饭,就不回来吃了。”

因为工作关系,修平需要往来的医疗器械公司和制药公司很多,这些在妻子面前都称作厂商。

若是妻子追问是哪里的厂商,修平也已经准备好了k制药公司的名字,但是房子从来没有追问过。

房子本就没有这般执拗。

“路上小心。”

从身后传来的妻子的声音与平时无异,不特别冷漠,也不特别温柔。

房子在神田的一家出版社担任女性杂志的编辑,平时十点过后才出门。因此,房子可以好好地准备早餐,送修平出门,除了那些清样校改的日子,晚上六七点钟就可以回家了。也因为自由记者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所以虽然两人都有工作,却没有造成什么不便,修平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状态。

“那我走了。”

修平今早出门时,跟身后的妻子轻轻挥挥手。他平时会一声不吭地出门,今天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因为晚上要和其他女人约会而心生内疚的缘故。

自从入了冬,医院里就忙碌起来。不用说内科,连修平所在的整形外科也多了很多因滑雪而手脚骨折,或者因风寒而腰腿疼痛复发的病人。

工作期间,修平根本无暇想起妻子和叶子,但是约定的六点钟一到,他就已经在皇宫附近那家饭店的大厅里了。

叶子是个很准时的女子,六点过五分的时候就出现了,一碰面就说:“今天最晚九点我必须回家。”

修平虽然听说过叶子的丈夫在石油公司工作,却没有再深入询问过其他情况。

叶子的家在中野,和修平家不是一个方向,平时约会,十一点钟回家就可以了。

“怎么,有要紧事吗?”

“这个……”

看到叶子有些吞吞吐吐,修平就没有再追问了。适可而止是各有家室的男女进行交往时应有的礼貌。

“要是到九点的话,八点半就必须出来了。”

依他们的惯例,碰面之后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旅馆,但是如果只到九点就结束的话,就必须舍弃其中的一项了。

“肚子饿吗?”

“没关系的。”

叶子的回答已经表明她想要快点去旅馆了,于是他们径直前往涩谷那家以往经常光顾的旅馆。

原以为会因为时间紧张而匆忙,但也许是因为这样更刺激,叶子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激情,就像是在用激情填补时间不足的缺憾。

身体的欲求满足了,食欲就被放在一边了。

走出旅馆和叶子分别以后,修平决定去吃饭。不管是中国料理还是寿司,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虽说一个人吃饭比较冷清,但是如果到了现在才回去让妻子准备晚餐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修平在道玄坂附近的寿司店吃了寿司,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亲昵了叶子柔嫩的肌肤,肚子也填得饱饱的,修平很是满足。

临近家门,修平发觉今天回来得太早了。

每次和叶子约会,总是十一点过后才回家,更不用说和厂商应酬,吃完饭还要去喝酒,有时甚至过了十二点。和妻子说会晚点回来,也是要到那个时候才回来的意思。

然而一看表,才九点钟。

在这个时间回去,而且没有喝酒,妻子不但会吃惊,没准儿还能看出他在外面找了情人。

也想过索性去什么地方喝上一杯,但是一个人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天气又这么冷。

犹豫之际,出租车已到了家门口。

虽然刚过九点,公寓附近已是万籁俱寂,管理室的小窗也挂起了窗帘。修平斜看了一眼,开始苦想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早归。

“厂商忽然有急事。”

这个理由乍听不错,但是请客的一方因为急事取消应酬,说起来多少有点不自然。

“同行的那个同事有急事。”

要是问起他的名字甚至相貌,可能就露出破绽了。

“明早新添了手术。”

这个理由应该是最万无一失的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二楼。是按门铃,还是自己开门?正在犹豫的空当,他发现晚报还插在信箱里。

“妻子忘记取了吧,真是够粗心的。”他一边想着,一边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修平立刻打开灯环顾了一下: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窗帘也还是挂起来的。

“我居然比她还早啊。”

不必和妻子照面了,修平总算放下心来。就这样喝喝威士忌,看看电视,和叶子约会的事情就可以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修平进到里屋,脱掉西装,换上了睡衣。等他再回到沙发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放着女儿弘美寄来的信。

信已经拆了封,他打开一看,是给妻子的生日卡片。

上面写着:“祝福妈妈永远健康,永远美丽。”旁边还写着:“这次,要带三十九根蜡烛回来。”

修平看了这个,才想起再过两天妻子就三十九岁了。

“再过一年,她也到不惑之年了。”

修平现在四十六岁,比妻子大七岁。他俩马上就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他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忽然觉得妻子有些可怜。

妻子一直在外面做事,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谈过像样的恋爱。

勉强要算的话,也只是和修平订婚的那段日子,前后也不到一年的时间。

之后就生了孩子,在外工作。虽说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工作的,但是马上就到四十岁了,年华老去,修平不禁觉得她很可怜。

修平之所以会这样想,也是因为今晚和叶子约会了。想到自己只顾玩乐,妻子却要工作到很晚,他就感到十分歉疚。

“她要是放纵一点就好了……”

他看着生日卡片这样轻声说道,但是房子不像是会玩乐的人。

房子身材细长高挑。以中年女子的标准来看,她身材标致,相貌也过得去。两个月前两人因事在外面见面的时候,她衣袂飘然的飒爽姿态,让他产生错觉,觉得她只有三十五岁。

说起房子的不足,不在她的外表,正在于她爽朗的性格。她聪明果断,工作出色,样样都强过男人,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缺乏情趣。

不管怎么说,就是不怎么招男人喜欢的类型。

一面漫无边际地想着妻子的事情,一面喝着威士忌,不知不觉已过了十点钟。

“是在加班吗?”

房子若是晚归,一定会提前打招呼。如果她说十点,就会十点钟到家;如果说十一点,就会十一点进门。这种太过准时的性格也让人觉得没什么意思。

就这样继续喝着酒,看着电视,时间已是十一点多了。

可能是因为在情事之后喝酒,酒劲儿很快就上来了。

刚回到家的时候,还因为妻子不在而安心,现在却生起气来。

“那我还是先睡吧。”

他一个人嘟囔着端起酒杯。这时,电话铃响了。

在冬天的夜晚,这铃声显得分外刺耳。修平摇晃着站起身拿起听筒,男人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耳边响起:

“已经到家了吗?”

“什么?”

修平下意识地反问,却只听到“啊”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修平一时不明所以,仍侧着头,手里握着已被对方挂断了的电话。

刚才毫无疑问是男人的声音。

三十五岁,或者还要年轻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声音含糊不清,显得偷偷摸摸的。

修平想到这里,又回味了一下刚刚挂断的电话。

“难不成刚才的电话是找妻子的?”

修平再次坐到沙发上,看了看餐具柜上的时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二十分。

他从已快见底的瓶子里又倒了一杯纯威士忌,一口气喝干。

一股热浪灼烧着喉咙,修平呛了一下。等他平息下来,坐在沙发上再次琢磨起刚刚的电话。

那确实是男人的声音。

他问了一声“是否已到家”就挂断了电话。

修平刚开始以为是打错的电话,若是如此,对方道一下歉就可以了。

但是打电话的人明显很狼狈,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就挂断了。

这种惊慌的样子显得很不寻常。

如果不是打错了,或者不是我接的,那么就应该是打给妻子的。

“但是妻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电话?”

“已经到家了吗?”引申就是妻子和打电话的人刚见过面。见面分别之后,打来电话询问,没想到会是修平的声音,因此十分狼狈。想着做错了事,一时惊慌就挂断了电话。

修平拿起香烟,却把烟头塞进了嘴里,连忙调转过来,点上了火。

如果刚才的推测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妻子今天晚上是和其他男人约会去了。

到了十一点半还没有回家,就是这个缘故吗?

“该不会……”

修平嘀咕着,随即摇了摇头。

完全想象不出妻子和其他男人私会的样子。当然,曾经也有过因为工作关系与其他男人接触到深夜的情况,作为女编辑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那都是工作上的事,和恋情无关。

以前,修平曾就这个事情询问过妻子:

“编辑工作常常要晚上加班,会不会因此而产生不太正常的男女关系?”

房子愣住了,随即大怒反驳: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不检点的女人吗!”

“不是说你,我是在问其他编辑……”

“别人的事情我不知道!”

妻子做事确实光明坦荡,甚至会让人觉得太过严肃死板。如果问她去哪里或者和什么人见面,她都回答得痛痛快快,不给人以怀疑的余地。

坦白说,修平当时也曾想过妻子如果稍稍放荡一下会是什么样子。

平时总是一本正经地出门,严格守时地回家,工作上也是一丝不苟。这些本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她本就不足的女人味也随之消失了。

“要是能跟合适的男人适度交往一下,倒也没什么关系……”

大概是因为自己最近做了亏心事,他居然会这样想。

也正因为如此,刚才还在想妻子可能在外水性杨花,现在却一下子没有了真实感,甚至觉得像是在看小说上的故事。

可是妻子还没有回家,一个陌生男人打来过电话,这些都是确凿的事实。那个男人说过的话,还有惊慌的样子,都是那么不同寻常。

“难道只有丈夫被蒙在鼓里……”

修平小声嘟囔着,脑子里浮现出了妻子的肌肤。

房子虽是快四十的人了,胸部和腰肢却依然丰盈柔软,年轻的时候要黑瘦一些,现在发了点福,皮肤也因此显得更加白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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