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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rowed Time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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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阿七没经过,巡逻警员换了人,我想,他大概获特别优待,准许休假一天吧。

黄昏关店时,我将放在店外的糖果罐、饼干罐逐一搬进店内,何先生则坐在柜台后扇著扇子,哼著不成调的粤曲。

“新闻报导。北角清华街下午发生爆炸案,两名小童被土制炸弹炸死,死者为八岁和四岁的黄姓姊弟,据知死者于案发地黠附近居住,父亲于该处开设五金工厂。警方谴责凶徒泯灭人性,并表示会尽快破案,有议员指清华街并无政府建筑物,难以理解左派为何在住宅区放炸弹,称这是共党分子历来最邪恶的行动……”

收音机传出这样的消息。

“真是恐怖啊……”何先生说:“那些左派愈来愈过分,唉,如果大陆收回香港后,那些家伙当官,咱们老百姓便惨了……”

我没回答何先生,只摇摇头,叹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翌日早上,我再次看到阿七。他跟以前一样,表情淡然地踱步,从街角走过来。

“一瓶哥嘲。”他放下三毫。我将瓶子递给他,再默默地坐回原位——何先生去了饮茶,只有我一人顾店。

“你打算当员警吗?”良久,阿七先开口问。

“考虑中。”我这样回答。

“有葛警司保荐,你当员警的话,肯定平步青云。”

“如果加入警队便要对上级唯命是从,那么我不想加入。”阿七以有点诧异的目光瞧着我。

“警队是纪律严明、有制度的部队,上下级职责分明……”

“你知道昨天北角那对小姊弟被炸死的新闻吗?”我打断阿七的说教,平静地说。

“哦?知道,他们好可怜。可是目前仍未找到凶徒……”

“我知道凶手是谁。”

“咦?”阿七意外地瞧着我。“是谁?”

“害死那两个小孩的。”我直视他的双眼,“便是你。”

“我?”阿七瞪大双眼。“你在胡说什么?”

“炸弹不是你放的,但因为你的愚昧迂腐,所以他们才会死。”我说:“杜自强要找你,你被那个杂差房探长说两句便连屁都不敢放。杜自强就是要告诉你北角的事啊。”

“怎、怎么说?”

“我说过,我听到邹进兴吩咐杜自强和苏松从北角出发,跟他在据点会合。杜自强他们出门时两手空空,到第一茶楼时却提着炸弹,即是说,他们是到北角接炸弹。我们不知道他们拿炸弹的详情,但我记得,地图上北角清华街的位置上有些铅笔痕,邹师傅很可能特意点出来给杜自强他们看,从炸弹制造者手上接过炸弹必须很小心,我不是说爆炸的危险,而是制造者曝光的危险,如果放炸弹的人像邹进兴一样被警方盯上,跟踪之下,造炸弹的人被捕,左派阵营中珍贵的技术人员便会减少。”

我顿了顿,看到阿七一脸呆然,便继续说:“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用亲自见面交收这种方法。最简单的,便是预约一个时间地点,炸弹制造者将炸弹提早放在该位置,然后让,敢死队”取用。杜自强便是想告诉你这项情报,因为他们深夜被捕,来不及通知造炸弹的人,对方便如约放下第二个炸弹,可是没人接收,最后被好奇的小孩子当成玩具,酿成惨剧。你记得我说过,姓邹的提过连续几天会有第二波、第三波袭击吧?”

“杜自强……想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是我?他可以直接跟杂差房的伙计说啊?”阿七神色紧张地嚷道,他的表情跟他身上的制服毫不搭调。

“在杂差房被殴打、被拷问是常识,你认为告诉那些家伙,他们会相信吗?杜自强就是知道你为人正直,在街坊之间有口碑,才指名找你。可是你因为上级的几句话,便放弃了。当时你也犹豫过吧?因为你知道,杜自强跟苏松不一样,他不是狂热者,只是个不幸的人。可是你无视自己信任的事实,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在警署的人际关系,听从那你不认同的命令。”

“我……我……”阿七无法反驳。

“你为了什么’警队的价值‘’连命也可以不要,去拆一号车的炸弹。可是,昨天有两个无辜的小孩,却因为你失去宝贵的性命。你要保护的,到底是员警的招牌?还是市民的安全?你效忠的是港英政权,还是香港市民?”我以平淡的语气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当员警?”

阿七默然无语。他放下只喝了两口的汽水,缓步离去。

看到他失落的背影,我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毕竟我也没有资格说这些正气凛然的话。我想,翌日见面时,请他喝可乐当赔罪吧。

可是翌日阿七没有现身,再之后几天也没有。

因为何先生在警署有些人脉,于是我问何先生知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几天没见到阿七。

“四四四七?谁啊?我不记得他们的号码啦。”何先生说。

“那个啊……”我努力回忆上星期瞄过、阿七警员证上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关振铎还是关振铎的。”

“啊,阿铎嘛。”何先生说:“听说他之前立了大功,给调到不知道是中环还是九龙尖沙咀了。”

原来是升职了。这样便算吧,我可以省下一瓶可乐的钱。

虽然我大言炎炎,训斥了阿七,但其实我跟他不过是一丘之貉。

我才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检举杜自强他们。

我只是担心自己和大哥的处境。

在这个时势,有理往往说不清。跟杜自强和苏松这些左派分子同住一室,已令我有点焦虑,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当我意外听到他们的炸弹阴谋时更教我坐立不安。如果是普通的示威或集会,只要认罪,法庭多数会轻判,但扯上“凤梨”便不可同日而语,我和大哥有可能被冤枉成杜自强的同党。

要自保,便要先发制人,解决邹师傅一伙。

本来,我只打算替阿七找到证据便功成身退,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有阿七证明我是举报者,苏松如何说、杂差房的探员如何想多抓几个人邀功,我和大哥都能够幸免于难,我亦不用担心被左派知道我是告密者,警方不会泄漏我的身分和案情,他们恨不得社会上多几个我这种人。

只是我耳根软,被阿七说了两句,便傻乎乎地坐上他的车,跟他港九四处跑。看来我是个容易被人利用的笨蛋吧。

两天后,大哥回家时兴高采烈,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我之前的生意谈成了,佣金有三千元。”他兴奋地说。

“天啊,这样多!”我没想到大哥这回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不,金额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我跟一位老板打好关系。他打算扩展业务,开新公司,正在招聘人手。我做成这生意,等于面试成功,虽然只是个普通文员,但说不定他日可以当主任或经理哩!”

“恭喜你啊,大哥!”我本来想说我也“面试成功”,不过那职位是大哥嫌弃的员警,而且我暂时也无意加入。

“不用恭喜我啊,你也有份。”

“我有份?”

“我说我有一个好兄弟,一样能干,保证办事效率高,所以只要你愿意的话,咱们两兄弟可以在同一间公司上班。”

跟大哥一同工作?好啊,比起当那劳什子员警好得多了。

“好啊,是哪一家公司?”

“你听过‘丰海塑胶厂’吗?那老板姓俞的,他准备插手物业和地产市场。即使我们只是入职当见习文员,晋升机会也应该不错!阿棠,虽然你姓王,我姓阮,但这些年来我都当你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回我们便一起加油,以这份工作为,干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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