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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意初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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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杂货铺在襄阳西城门内大街上。由于行人不多,所以生意有点清淡。黄老板时时摸着下巴短须,站在门口望向不远的西城门。

有些骑马的人经过,黄老板最多望一望,绝对不望第二眼。因为凡是骑马乘车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不会是顾客。既然不是顾客多瞧一眼也嫌浪费气力。

故此忽然有一匹马停在他身边,马上的人向他打招呼时,黄老板几平以为自己看错听错。

马上的人大概廿余岁而已,衣服光鲜。额上有一道疤痕和满嘴胡须使他予人成熟印象。尤其那对眼睛锐利冰冷,更使人不敢小觑他。

此人是谁,当然瞒不过读者。接下这一次生意,李十八就是用这副面目,直到任务完成为止。就算已被人“点相”亦不更改。这是他的惯例。不过下一回用何种模样面目出现,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一定是老板你贵姓”

黄老板连忙推笑点头,道:“小姓黄。客官爷想买点甚么”

李十八据鞍俯望黄老板,道:“不买东西,除非附近有房子可租,我当然上你这儿买柴米油盐。”

黄老板刚楞一下未及开口,李十八又道:“那儿有荐人馆你一定知道吧因为我还要找几个人,厨子长随都要。”

黄老材嘴巴几乎笑得裂开,嘻嘻连声,道:“有!有!房子人手都有,包在小的身上。”

李十八皱起眉头,道:“多花点银子小事情,但屋子须得吉利干净,人也得老实而又不笨。你办得到”

天下很少发生有钱办不到之事,尤其是这类租屋雇人的事更是容易不过。

李十八随黄老板入店,店后传来舂米声音。一切很正常,李十八满意坐下,说道:“黄老板,这几件事办得好,赏钱不会少。就算不成亦不叫你白忙。”说时掏出一枚二两重银锞子搁在柜面。

那辰光就算请一个西席老夫子,“一年”东修亦不过是十几两。讲几句话就赚得二两,可真是天降财喜赶快要拜神还愿了。

黄老板道:“大爷您贵姓要怎样的房子,怎样的人”

李十八道:“房子两三进就够。人有三四个也可以将就。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

黄老板道:“有!有!房子和人全有。”

李十八道:“好极了,说来听听。但你记住,最好不要停嘴寻思,更不要出去打听。现在说吧!”

黄老板果然说得出,不过他却不明白何以此人一口气追得那么详细如果他只问及房子座落何处形式大小以及佣仆姓名等不足为奇。但问房子时对于房东的姓名籍贯年岁职业家当等都不漏一点。同时对于佣人的样貌高矮脾气以及家中其他之人也不放过丝毫。还有就是不容许他多想或询问其他的人(例如妻子伙计),简直像衙门问口供一样逼得紧紧毫无缝隙。

黄老板终于通过这一关,而垂手赚了十两白花花银子。但他心中相当烦恼不安。这一点他连老婆也不敢说。房子没有问题,是本城各种生意最多房屋最多银子也最多的钱氏家族所有。租下这所房屋时根本见不到钱大爷钱如泉。只见到一个账房先生而已。

但佣人却使他担心。一共三个人是厨子阿洪和陈旺两口子。都是附近土生土长的老实人。可是如果那李大爷来路不正,这些人怎么办会不会受到连累

任何人都会认为李十八这个人很怪很无聊。年纪轻轻而又大把银子,却不征歌逐色,不赌不饮。更可笑的是他详细问过阿洪和陈旺夫妻许多事情之后,竟然一一亲自前去求证。

阿洪和陈旺两口子都毫无问题,其实看看他们样子就知道了。但以李十八的特殊情况,当然是经过求证更保险妥当。

已经平静无波住了五天之后。李十八独自跑到郊外山上一座寺院。

他已经来过三次,每天早餐后独自萧然来到,在大殿烧香礼拜之后,便绕到寺后一座亭子,倚柱瞑目睡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回到大殿再烧香礼拜才离去。

这一个时辰的瞌睡对他极为重要。因为虽然屋子没有问题,佣人也没有问题。但他身兼“猎人”、“猎物”两重身份,从无一夜睡得安稳。

因此他好想念门外有一口水井那间屋子,还有那个有着悲惨回忆心地善良的女人。

这座“善护寺”的寂静环境,也能使他稍稍安心。朝拜进香的人不多,除了一两个小沙弥之外,就根本无人走近寺后亭子。所以他的确能够在这儿补充不足的睡眠。

如果有任何问题,如果敌方已相信你某种习惯,则今天不发动攻势亦不会迟过明天。

所以李十八不敢真的睡着,前三天可以,但从今天起就不行,要是你试过长年累月睡不够,而非得装睡又不可以睡着的滋味,你才体会得出那是多么可怜多么痛苦的事。

李十八也有偶然睡着的片刻。这一片刻可以做很多梦,看见许多人,回忆起无数往事。

“现在我只是一块‘饵’而不是猎人,更不是没有生命之险的普通人。”这时他委实万分羡慕平凡的人们。“李十八啊!你万万不可忘记‘五更鸡钱通’乃是二十年前最伟大杀手。他不但能保护自己而且必能反击。你只要有一步差池,就立刻变成路边的死狗。江湖上没有人记得你,因为你是失败者。”

一个小沙弥走到亭边。他的脚步声李十八记得很准,知这是左颊有块淡红色胎记的广元小和尚。

以往李十八不会睁眼,但今天他既睁眼又说话,道:“广元,今天敢是那一位佛祖菩萨圣诞”

广元大约十五岁左右,嗓子犹有童音,道:“没有呀。”

李十八道:“外面很热闹,为甚么”

广元道:“李施主你耳朵真灵,那是本城曾老员外家眷来上香。”

李十八心跳加速不少。果然“鱼”要上钩了。可惜那将是此任何鱼都可怕的虎鲨,钓这种鱼绝对不是赏心乐事。

做了四天“饵”,终于使虎鲨发现并且过来嗅嗅瞧瞧。目前虽然只是家眷,但已等如灵敏有效的触须。

只不知这广元小沙弥会不会也“变”成曾家的触须;五更鸡钱通二十年来在襄阳已是有财有势的曾老员外。他若是想法子使这小沙弥从无害“变”有害,一定可以做得到。

所以他默默而坐,一直等到广元打扫收拾完毕,转身行出七八步,才道:“广元,等一等。”

小沙弥停步回头,道:“什么事”

李十八缓缓走近微笑审视他表情,道:“如果来上香的是曾老员外的儿媳妇,我就等一会才走,因为我怕碰见她。”

广元道:“正巧就是他的媳妇,老员外和少爷没来。但家人仆婢却有十几个。不像诚心来上香拜佛……”

李十八讶道:“不上香拜佛,来干什么”

广元道:“像是摆阔。其实襄阳有谁不知曾家有钱”

李十八释然一笑,道:“既然是他家媳妇儿,我且躲避就是,免得碰上不好意思。你是出家人告诉你也不打紧。她从前几乎做了我的妻子。我们曾经见过面,所以还是不要碰见她最好。你说我该避一避,还是去见她一面呢”

广元犹带稚气睑上露出慎重寻思表情,然后道:“还是避一避的好。”

李十八道:“好,但如果她到处走动,说不定会溜到这边。你可要来帮帮我忙。”

广元迷惑不解道:“帮忙我能帮忙”

李十八道:“你走快一步来此,陪着我一面说话一面走开。人家一瞧我们边走边谈,以为是寺里的人至少也很熟络,一定不会多加注意,甚至连我的面孔也不瞧一眼。”

广元道:“对,这忙我可以帮。”

他拿着扫帚等物走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跑回来,微微喘气道:“她来啦。”

寺后到处花木扶疏宁静清幽,顺脚游赏一下甚是合理。

但李十八却不作此想。却认为她的行动更证实她是“触须”。只可惜她不知道她家翁真正身份。如果有人告诉她,她将有何种反应除惊讶之外她悲伤呢抑是欢喜她会不会帮助刺客

会不会离开丈夫

上一代的思仇本无须牵扯到下一代,这是李十八想法。不过别人绝对不同意。而事实上亦有困难。如果你是她的丈夫,知道岳父买凶手杀死自己父亲,而妻子又暗中帮过那凶手。你怎么想怎么办能装不知道继续照常生活下去

李十八从另一条路走开,但透过树影仍可看见一些婢女和几个家人。

此时他忽然身子一震变成木头人呆立不动。

广元拉拉他衣袖,低声这:“走吧,走吧,别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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