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怒马香车 > 第五章 古刹传偈语 幽宫消豪情

第五章 古刹传偈语 幽宫消豪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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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道:“目前,我跟他的关系,也跟你与他一样,一无所知。”“你也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准备将他带走的”“不错。”“杜大侠已经答应了吗”杜少恒抢先接道:“已经答应,只等娃儿义母的一句话就行了。”拾得儿也立即插口笑道:“杜伯伯,我义母已经答应了。”杜少恒道:“方才,你是去见你义母”拾得儿点首说道:“是的,是义母叫我去的……”公冶十二娘向杜少恒问道:“杜大侠,你知道娃儿的义母是谁吗”“不知道,也没见过。”“那么,那位黑衣人又是谁”“还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他的答话可说是很不客气。但公冶十二娘不但不生气,反而娇笑道:“那不要紧,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的,而且,冲着你杜大侠,一切都好说,今宵的事,也就此拉倒……”曹子畏连忙打断她的话道:“娘娘……”公冶十二娘接道:“子畏,别忘了在洛阳地区,是我作主。……”也不管曹子畏的反应如何,立即向杜少恒挥挥手道:“杜大侠,诸位可以走了。”公冶十二娘目前的这种态度,是很难令人理解的。

按说,杜少恒这边的实力,并未占优势,她实在没有自打退堂鼓的理由。

但站在杜少恒的立场,自然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窝为上策。

所以,他也懒得去猜测对方自找台阶的理由,立即偕同黑衣人离去,而且,在半途上也让黑衣人将拾得儿带走了。

本来,他是坚持着,必须与黑衣人的主人或者拾得儿的义母见过一面之后,再放走拾得儿的。

但他目前想开了,不!不是他自己主动想开了,而是方才公冶十二娘的话提醒了他。

“目前……在武功方面,你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了。”以他在这两天当中,所身经目睹的情况而言,公冶十二娘的话,应该算是持平之论。既然他自己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则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何必坚持要将一个像拾得儿这样的良材美质的人留在身边,徒惹麻烦哩!

何况,拾得儿是自动投到他身边来的,撇开其谜样的身世和来历不论,他们之间,相处还不足两天,又不曾办过甚么手续,自然可任其爱来就来,爱去就去,他本人没理由阻拦。

至于拾得儿此去,是祸是福对未来的江湖大局是否会有甚么影响他也懒得去担心。可不是么,他自己的心灵上的负担,已经是够沉重的了,哪还有余力去管人家的闲事。深更半夜,一个人冒着刺骨的寒风,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踽踽独行着,只有地面被践踏的积雪,发出单调的“沙沙”之声,这情景,实在是够凄凉的。

他,一时之间,前尘旧梦,齐涌心头,禁不住苦笑着喃喃自语道:“人生有三怕,一怕少年得志,二怕中年潦倒,三怕临老入花丛……如今,这一二两怕,我都亲自体验到了……”

回到司马元给他所安排的住处,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是由后园中越窗而入。

但他刚刚进入房间,立即被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沁得他悚然一惊。

他之所以吃惊,倒并非是担心有人暗算,而是由这一股淡淡幽香中,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一面精目环扫,一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证明石室内飘浮着的,的确是一股对他而言,是非常熟悉的脂粉香,而不是室外的腊梅香气。

床上枕畔,平放着一张素笺,素笺上潦草地写着:一切顺其自然,最好暂时接受欲望香车主人替你所作的安排。

字是用眉笔写的,那档然是出于女人的手笔。

笔迹与前天所见的,在悦来客栈中的壁上题词,以及当他和那疯婆子与冷艳少女激战之时,所接到的那个神秘纸团上的一样。

而且,也同样的没有上下款。

那是甚么人呢莫非是她不!那不可能,而且,笔迹也不像……可是,这一股熟悉的幽香,又要作如何解释呢……还有,她为甚么要这么阴魂不散地,暗中跟着我是善意吧,似乎没有理由。

是故意的捉弄我,或者是恶意吧,可又不像……他,手捧着那张素笺,心中相商着……忽然,他的脑际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莫非是那欲望香车的主人自我标榜所弄的玄虚”这时,不远处传来司马元的语声道:“是杜兄回来了吗”“是的……”他的话声才落,司马元已悄然飘落窗外,注目问道:“杜兄,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杜少恒人目见对方那满面风霜,以及足下雪渍宛然的情景,却是不答反问道:“司马兄也出去过了”司马元苦笑了一下,道:“不久之前,我似乎听到这儿有甚么声息,不放心,特地过来察看一下,没想到杜兄和拾得儿都不见了,所以……”杜少恒笑着接口道:“司马兄请进来谈吧!”当杜少恒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之后,司马元才接道:“怪不得我循着足迹找到那个地方时,已是荒园寂寂,只剩下满地零乱的足痕了。”杜少恒拨弄者手中那张素笺,苦笑着,没接腔。

司马元笑了笑,又说道:“至于这位一再留笺示意的人,我敢断定,那必然是杜兄当年所结织的一位红粉腻友,而且,她此举绝对是善意。”杜少恒仍然没有接腔,但却长长地叹了一声。

忽然,一缕清吟,随风传来:莫风流,莫风流,风流后,有闲愁,月满南园风满楼……

清吟声起,杜少恒禁不住心头一震地,立即穿窗而出,跃上了屋顶,司马元也自后跟踪而上。

可是,这二位游目四顾之下,但见栉比麟次的屋脊上尽是一片银白,却不见一丝人影,而那一缕清吟,也戛然而止。

司马元禁不住喟然长叹道:“杜兄,此人功力之高,实在太可怕了。”杜少恒苦笑一声,道:“是的,方才,她显然是使的传音功夫中的绝顶功夫‘千里传音’之术。”司马元点点头道:“唔……看情形,那个人至少是在一里之外。”杜少恒仰首凝注那一片混沌的夜空,默然不语。

司马元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洛阳城已成了卧虎藏龙的所在,这一场龙争虎斗,可有得瞧的啦!”杜少恒仰首凝望如故,没接腔。

司马元显得很关切地,说道:“杜兄,到目前为止,我也感觉到这暗潮激荡的局面,多多少少与社兄你有关,我也能体会到你心中的感受,但在局势未明朗之前,你彷徨焦急,都无济于事,依小弟拙见,倒不如暂时任其自然,静以观变为是。”“唔……”“请记着,不论局势如何演变,如何险恶,小弟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几句话,情真意切,对目前正潦倒穷途,孤立无援的社少恒而言,是相当感动的。

但杜少恒却显得很冷静地,苦笑了一下,道:“司马元盛情可感,可是,我这一生中,连累的人太多,我不敢再连累你,所以,明天,我决心独自离去……”司马元不由截口问道:“离去你要去哪儿”杜少恒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天下之大,总不致于没有我杜少恒的容身之地吧!”“那么,明夜三更,白马寺的约会……”司马元道。

“我会去的,请放心,我也不会自杀,因为,我的老母和妻子都在天一门的劫持中,只要我一息尚存,一定设法将他们救出来。”司马元连连点首,说道:“对!对!杜兄,夜太深了,早点歇息吧!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杜少恒未安歇,只是在床上盘膝跌坐,行功调息了个时辰,没等到天亮,就悄然离去。

当然,他没向司马元辞行,但却留下了一约便条,除了对司马元的一番盛情致谢之外,也诚恳地请其莫再过问自己的事。

离开司马元的利民当铺后,杜少恒找了一家较偏僻的小客栈将自己安顿下来,准备好好地歇息一天,以便晚间去白马寺赴欲望香车主人的约会。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二十五里,与龙门并称为洛阳的两大古迹,前者以塑像着称,后者以石刻出名,都经过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沧桑,也同样是我国佛教上的伟构。

白马寺也是我国的第一所寺院,和佛教的发祥地,根据考据,它是建于东汉平帝永平十一年,是由于平帝遗人赴西域求取佛法,得印度僧人摄摩腾,竺法兰二人,携四十二章佛经以白马驮负来到洛阳,为了纪念白马驮经,乃将寺名定为白马寺。

白马寺院既为东济的平帝所敕建,其规模之宏伟与富丽堂皇,自是没得话说,而其对佛像的雕塑技术,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综观全寺佛像,姿势面貌,无一雷同,而其表情之传神与逼真,实为艺坛一绝……今夜,仍然是风狂雪猛的寒夜,不过,由于地面积雪的雪光反映,能见度却颇为良好。三更正,杜少恒准时到达白马寺前。

尽管白马寺规模宏伟,占地甚广,但对于在洛阳土生土长的杜少恒而言,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找得到天王殿的正确位置。

不过,打从进入白马寺的山门起,杜少恒就觉得今宵的白马寺,有点不对劲。

因为,尽管时已子夜,但佛殿中的长明灯是不会熄没的。

可是,今宵的白马寺,却显得一片黝黑,看不到丁点儿灯火,就像是一座没有僧侣照应的荒废佛寺一样。

当然,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他,边走边蹙眉沉思着,是我离开家乡之后的这二十年当中,这儿发生了甚么变故还是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对这儿的住持有过甚么特别交代进入天王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尊挺着大肚皮,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以及分立两旁的四大天王……一切的一切,都跟二十年以前,他所见到的并无两样。

而且,殿中收拾得一尘不染,虽然见不到长明灯和香火,却隐约地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檀香香气。

这些,足以证明他的第二个构想不错,目前这儿的反常现象,是受了欲望香车的主人的影响。

他,向着那尊弥勒佛抱拳长揖,虽然没有跪下去,但神态间却显得非常虔诚。

但他这深深一躬,却换来一声脆似银铃的娇笑道:“杜大侠,即使你再虔诚一点,佛祖也帮不了你的忙啊!”杜少恒讪然一笑间,但觉眼前人影一闪,香风轻拂,那位在太白酒楼前见过面的红衣女郎,已俏立他面前,含笑凝睇着。

杜少恒神色一整,道:“这位姑娘,请示尊姓芳名,以免在下失礼。”红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姓文,名真真,文武的文,真假的真,够了吗”“哦!原来是文姑娘,文姑娘就是欲望香车车主……”“不!不过,我此刻是以车主的身份同杜大侠你说话,所以,如果我的言词之间,过于直率,我有甚失礼之处时,倘请杜大侠多多海涵。”“不要紧,文姑娘有话请尽管直言,我不会计较甚么。”“那我就放胆直言了,”文真真正容接道:“关于本车主所提出的有奖征答问题,既经杜大侠答对了,自然会按规定给奖,但在给奖之前,有一点,我要特别加以说明,那就是:本车既以欲望二字命名,自有其深长意义,杜大侠有兴趣一闻吗”杜少恒笑了笑,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文真真笑问道:“杜大侠,古往今来,大千世界中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劳碌终生,他们为的是甚么呢”杜少恒正容说道:“这是一个很有深度,也很广泛的问题,但概括起来,却只要用两个字,就可以说明。”“那两个字”“名与利。”“名与利有甚么好值得所有的人,终日去钻求,甚至于牺牲自己的生命”“有了名与利,才能满足生存的欲望。”“对了,杜大侠算是又答对一道额外的问题……”“也有奖吗”“很抱歉!这个答案没有奖,”文真真含笑接道:

“本车主认为,是人就有欲望,即使是已出世的僧侣,也不例外……”杜少恒截口接道:

“不!这一点,我不同意。”“杜大侠有何高见”“出世的僧侣,与人无忤,与世无争,整日里与大佛青灯,木鱼贝叶为伍,还有甚么欲望可言。”“错了,杜大侠,我请问你,僧侣要不要吃饭”“是活人,就要吃饭……”“圣人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饭,是否也包括在人的七情六欲之中呢”“这个……”杜少恒居然给问住了。

文真真道:“何况,僧侣之中,也有无所不为的败类……”杜少恒道:“那些败类,是不能列入出世之人中的……”“即使是那些安份守己,他们平常的木鱼贝叶,又何尝不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欲望,也可以说是为了压抑他们心中的欲望呢”“……”杜少恒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所以,本车主认为,只要是活人,就有欲望,也可以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莫不是欲望驱使的奴隶。”杜少恒禁不住心中一惊,注目问道:“难道说,贵车主以欲望命名,就是为了要奴役世人”“不!”文真真声容俱庄接道:“本车主是要以菩萨心肠,尽一切力量,来满足世人的欲望,所以才将座车命名欲望香车。”杜少恒道:“贵车主立意甚佳,只是,人,毕竟不是大罗金仙,个人力量有限,而人们的欲望无穷,贵车主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吗”文真真道:“杜大侠说得有理,但本车主所说的尽力满足人们的欲望,是有限制条件的欲望,第一是人的限制,第二是欲望的限制,比方说,有一个坏人,他想要杀人越货,而所杀的又是好人,像这种人的欲望,本车主当然不会成全他……”“这就是人的限制”

“不错。”“关于欲望的限制呢”“这个么!假如有人想要摘取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本车主自然是爱莫能助!”杜少恒:“这是说,贵车主立下此一宏愿的,也不过是以尽其在我的精神,去满足人们的欲望而已。”“不错。方才,杜大侠也说过,个人的力量有限,世人的欲望无穷,如果本车主要以佛家普渡世人的意旨去满足人们的欲望,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上述的两个限制条件之外,还得讲究一个缘字……”“缘”杜少恒截口问道:“就是所谓缘份”文真真点点头道:“不错。”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如此说来,贵车主所谓能满足世人的欲望之说,真正能成为事实的,恐怕就微乎其微了。”“是的,所以本车主出道江湖,虽已一年有余,却还不曾有过满足世人欲望的例子。”“是一直不曾找到一个有缘份的人”“不错,但现在已经找到了。”“如果文姑娘说的就是在下我,则我杜某人感到无限荣幸。”文真真娇笑道:“是啊,这的确是一宗值得庆贺的事。”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有关本车主行道江湖宗旨既已说明,现在该说到正题了。”杜少恒笑了笑道:“在下正恭聆着!”文真真接道:“本车主所要给与杜大侠的奖品,也就是满足杜大侠的欲望……”杜少恒截口笑道:“这的确是一宗非常珍贵,也非常别致的奖品,不过,在下有点替贵车主担心。”“是担心本车主役法实践诺言”“不错。”、文真真一挑秀眉道:“这个,杜大侠请尽管放心,只要杜大侠提出的要求不过于离谱,本车主一定能够使使你获得满足。”杜少恒笑道:“文姑娘一口一声‘本车主’,倒使人觉得文姑娘就是欲望香车的车主似的。”文真真正容说道:“杜大侠,方才一开头我就过说过,我是代表车主说话。”杜少恒注目问道:“车主是文姑娘的甚么人”文真真歉笑道:“杜大侠,这不是我们应该谈的问题。”杜少恒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之间,文真真又含笑说道:“杜大侠,请说出你的欲望吧。”杜少恒沉思着问道:“有限制吗”“有,只能提出三个。”“能让我满足三个欲望,贵车主已经够大方了,请让我多想想。”文真真抿唇娇笑道:“杜大侠虽然目前颇不得意,但据我所知,年轻时的杜大侠,不论功夫文采,却冠绝一时,侠踪所至,艳闻频传,那些风流韵事,迄今犹脍炙人口,我想,杜大侠虽正在盛年,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不至于再对女人有欲望吧”杜少恒苦笑道:“那些陈得发霉的往事,文姑娘还提它则甚!”文真真娇笑道:“好,不提,不提,杜大侠好好地想想吧!”“不用再想了,我已经拟定我的三项要求了。”“请说!”杜少恒正容说道:“第一,我要跟贵车主当面谈谈。”“这个……”文真真没想到杜少恒首先提出这么一个欲望来,因而一时之间,竟然僵在那儿,接不下去。

杜少恒微笑问道:“这个欲望,不算太离谱吧”文真真不自然地一笑道:“不算离谱,不算离谱。”“那么,文姑娘还有甚么为难之处呢”“没有啊,我是考虑见面的时间地点的问题。”“好,我让你多考虑一下……”其实,以杜少恒江湖经验之丰富,早已想到,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虽未出面,却必然会隐身暗处,以真气传音功夫,对文真真适时加以指示。

因为,这白马寺中的天王殿,规模宏伟,佛像如林,在目前这灯火全无的情况之下,即使藏着十个八个普通高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以文真真的身手,不难忖测,那位欲望香车主,必然还一位绝顶奇人哩!

而这,也正是杜少恒说让对方多考虑,实际上却是让对方有时间去接受欲望香车主人的传音指示。

少顷,文真真才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杜少恒禁不住精神为之一振,注目问道:“文姑娘已决定何时何地”文真真道:“见面的时间,地点,另行通知。”这一答覆,当然使得杜少恒殊为失望,只好苦笑了一下之后,补上一句道:“好……我相信文姑娘的金诺。”文真真注目接道:“杜大侠请说第二项欲望。”杜少恒道:“我的第二项与第三项欲望,实际上是二而一的问题,严格说来,那只能算一个欲望。”“唔……请说下去。”

“贵车主既然对我的一切都很清楚,当然也知道我的老母和妻子都破天一门所劫持”“是的,杜大侠是希望本车主帮助你救出令堂,尊夫人,和令公子等人”“不错,但我的意思,只是想请贵车主能设法增强我的武功,让我自己有力量去完成此一心愿,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二而一的问题。”文真真沉思了少顷,显然是在听过她的上司的传音指示之后,才点点头,道:“杜大侠这个二而一的欲望,本车主也答应成全你……”“那我先谢……”“不过,有几句话,我要事先说明,杜大侠必须特别谨记心头。”杜少恒连连点首道:“我会谨记在心中的,文姑娘请说。”文真真正容说道:“有关营救令堂,尊夫人,以及令公子的事,不论杜大侠你增强武功的结果,能否完成此一目的,本车主都绝对负责代为完成,甚至于也可能单独代为进行此一任务,不过……”略为一顿话锋,才殷殷地接道:

“杜大侠也明白,天一门是一个神秘的新兴组织,到目前为止,对于天一门主是谁,其总舵设于何处,江湖中还不曾有人知道,所以,这任务进行起来,可不是短期内所能圆满达成的,杜大侠可不能限定时间。”“这一点,我明白,但请贵车主尽速进行就是。”“那是当然,本车主之所以要这么说,也决非藉口拖延,以图卸责。”“那我就放心了。”“关于增强武功一节,杜大侠是否还记得,天一门主那位二夫人公冶十二娘,所说过的话”杜少恒微微一怔,道:“文姑娘能否提个醒儿”文真真道:“公冶十二娘曾经说过。她说你杜大侠的武功,目前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杜少恒截口苦笑,说道:“这些,我当然记得。”文真真道:“公冶十二娘此话虽然有点欺人太甚,但却也是持平之论。”杜少恒又苦笑了一下,道:“我本人也同意公冶十二娘的那种说法……”“这就行了,杜大侠是大行家,当知道,一个人对于武功方面的成就,天赋,福缘,与勤修苦练,是不可或缺的三项要素”“这个,我同意……”“以杜大侠本身的条件,以及目前武林中的武功水准来说,即使本车主尽最大的力量,来增强你的武功,恐怕也难以挤身于当今顶尖儿高手之列。”杜少恒显得有点失望地,道:“听文姑娘这语气,似乎也不是决不可能”文真真点点头道:

“是的,这也算得上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杜少恒轻轻一叹道:“那也不要紧,只要贵车主能记得自己的诺言,全心全力进行就行了。”“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文姑娘还有甚么吩咐吗”文真真娇笑道:“吩咐是不敢,话却还有几句,也是提醒杜大侠紧记心头的几句。”“在下正恭聆着。”“杜大侠当知道,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收获,俗语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界,今生作者是,杜大侠生活体验比我丰富得多,也同意这些说法吗”这几句平平淡淡的话,听在杜少恒的耳中,却有如暮鼓晨钟,特别发人深省,也好像是黄钟大吕,震得他心神震颤,暗中冷汗涔涔。

这,倒并不是文真真的话中,贯注了甚么佛门“狮子吼”之类的神功,而是这些话中,对杜少恒而言,具有特别的涵义。

他,怔了怔,才茫然地点点头道:“我同意。”文真真正容接道:“好!请记住我最后几句话,在本车主替你进行增强武功的过程中,无论遭遇到任何困难或挫折,你要坚信,本车主所说过的话一定会实践,不可动摇信心!”她虽然是一直殷殷而谈,有如闲话家常,但最后那一句“不可动摇信心”的话,却是声容俱庄地,语声锵锵,掷地有声。

这情形,使得杜少恒悚然动容道:“在下记下了。”文真真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囊,双手递了过去,正容说:“杜大侠,请接着。”杜少恒接过那锦囊,蹙眉问道:“文姑娘,这是”文真真神秘地一笑道:“这玩艺儿名叫欲望袋,也是杜大侠答对有奖征答的奖品,杜大侠要想完成方才所说的那些欲望,就必须特别珍惜它。”杜少恒点点头,说道:

“我会特别珍惜它的。”文真真道:“还有,杜大侠必须择一个僻静而特别安全的所在,才能拆阅。”杜少恒叉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告辞……”这小妮子可真绝,说走就走,杜少恒但觉眼前一花,已失去她的所在。

凭杜少恒的身手和二十多年的江湖阅历,竟然连文真真离去时,使的是甚么身法,也看不出来,使得他禁不住苦笑着喃喃自语道:“这小妮子好高明的身手,又是多么像她……”

他,手持着那个欲望袋,默然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良久,良久,没有任何的动作,那情形,就像是这天王殿中又多了一座塑像似地。

一声轻笑,由西跨院中传来:“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神经兮兮的。”语声好像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在他沉思失神之间,却没法记忆起究竟是在哪儿听到过。同时,也尽管这语声来得这么突然,但由于他这些日子所遇上的,不可理解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所以,他还是那么镇定地,显得听若未闻。

另一个娇甜语声道:“冬梅不得无礼。”一声“冬梅”,使得杜少恒于沉思的幻景中回到现实中来了。

冬梅,当然就是位于北邙大墓中的魔宫中,那位曾经跟他打过交道,显得有点儿神秘的俏丫头,也就是方才说他神经兮兮的人。

另一位责备冬梅不得无体的,自然是天一门门主五绝神君的二夫人,被称为娘娘的公冶十二娘。

杜少恒虽然心中明白过来,但外表上,却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公冶十二娘,冬梅二人,已出现天王殿的左侧月洞门口,入目杜少恒那泥塑才雕似的神情,冬梅忍不佳掩口微笑道:“娘娘,我敢打赌,他在想些甚么。”公冶十二娘一双美目,尽在杜少恒的周身上下打量着,一面漫声应道:“你丫头且说说看”冬梅娇笑道:“他在想文真真。”“甚么文真真”“就是方才代表欲望香车主人,给杜大侠颁奖的那位美姑娘呀!”“哦!你怎能断定他是在想文真真”“娘娘,你瞧他那副发呆的神情,难道不是灵魂儿被文真真勾走的表现吗!”“我不同意,丫头,你要知道,以往,杜大侠的每一个情人,都算得上是天姿国色,方才,那个文真真固然长得很美,但却不见得比他以往的情人更美……”杜少恒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们主仆二人,冷然说道:“你们,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是甚么意思”公冶十二娘先向冬梅笑道:“现在,实事证明,他的灵魂并未被文真真勾走呀!”然后,才向杜少恒媚笑道:“没甚么,杜大侠,只是一点小意思……”“说!”

杜少恒显得声色俱厉。

“别那么凶巴巴的,我们此行,对你来说,完全是一片好意,请你到我的分宫中去小住几天。”“为甚么”“因为,在所有女人中,莫不把你当成现代唐僧,想将你煮而食之,我也是女人,当然应该当仁不让。”杜少恒是一片疾言厉色,公冶十二娘偏偏是一副烟视媚行的荡妇姿态,使得杜少恒有啼笑皆非感。

沉寂了少顷,仕少恒才轻轻一叹道:“我有自知之明,打是打不过你,但你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杜大侠,我一点也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能成为无数美女猎取的对象,这应该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杜少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可是,我目前落得家破人亡,无容身之地的惨景也是由于……唉!”公冶十二娘娇笑道:“你目前这般惨景,也是由于女人而起,是吗”“何必明知故问!”“所以,目前你一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感到头痛”“唔……”“可是,我这个女人不同,你自己也明白,在目前这莽莽江湖之中,你已没有容身之地了,但我却不但可以让你有一个容身之地,而且还可以帮助你重振昔日雄风。”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话是很动听,但我不能相信。”公冶十二娘神色一整,道:“你必须相信我才行,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本门的少主,和那位总巡察曹子畏,都要生擒你,以向门主邀功,如非是我硬行阻止,你早已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了。”杜少恒道:“他们要生擒我去献功,我相信,你是他们门主的二夫人,我也相信你有力量阻止他们对我采取行动,但此中玄机,却令人费解。”

“你觉得很矛盾”“不错。”“是的,由表面上看来,是很矛盾,你是咱们门主必欲擒获归案的人,而我却是门主的二夫人,我为甚么要跟门主唱反调,又有甚么力量可以保护你,是吗”“你自己明白就行。”公冶十二娘娇笑道:“看来,我如果不说明真正的原因,你是始终不会相信的了。”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我老实告诉你,当我成为门主的二夫人之前,曾有过约法三章,其中之一就是,凡是我所看中的男人,不许他过问。”“他容许你保护他的敌人”杜少恒苦笑道:“即使他容许你加以保护,我杜少恒也不至如此窝囊……”一声轻笑划空传来,道:“有志气,不愧是曾经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话到人到,微风飒然中,曹子畏已卓立公冶十二娘身旁。

公冶十二娘冷然叱道:“子畏!你敢不听我的话!”曹子畏笑道:“不敢……”“不敢就给我闪开!”“可是,人家已说明,不愿受妇人女子的保护,娘娘何不成全我建一次奇功哩!”就当公冶十二娘与曹子畏对话之间,一旁的冬梅却乘机以真气传音向杜少恒说道:

“杜大侠,你忘记文真真临别时的叮咛了”杜少恒一怔之下,也以真气传音问道:“方才,你们也在旁边”“不错。”“你指的是哪些话”“就是那‘不论遭遇任何困难或挫折,你要坚信她’的那几句。”这时,曹子畏已被公冶十二娘一顿申斥给轰走了。

公冶十二娘目注杜少恒娇笑道:“杜大侠,你该看得出来,方才,我跟曹子畏,不是在表演‘双簧’。”杜少恒的确有这种感觉。

他,不但怀疑公冶十二娘与曹子畏是在表演“双簧”,而且也怀疑冬梅是故装神秘,以促使他自投罗网。

不过,这个念头又立即被他自己否定了。

因为,他深深明白,不论是公冶十二娘也好,曹子畏也好,自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论是要杀他,或生擒他,都并非难事,实在没有如此做作一番的理由。

同时,以文真真功力之高,暗中有人窃听,应该觉察到,如果文真真已觉察有人暗中窃听,而故意装迷糊,则此中经纬,更加令人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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